關於清末以來蒙古的歷史走向，也是我的知識上的黑洞之一。過去從漫畫家安彥良和的《虹色的托洛茨基》中，首次讓我瞥見到這麼大一片地帶曾經激盪過的政治恩怨。因此見到本書書名，也就興趣盎然地帶回來閱讀了。本書從十三世紀鐵木真崛起開始描寫，夾敘夾論，一路講到本世紀初的各種國際活動。
我在圖書館讀過本書作者劉學姚的幾本著作，是專門寫關於魏晉南北朝時代的北方「非漢族」的歷史。如果就列強勢力進入蒙古的過程，我過去讀過的書中，有沾上一點邊的，大概就是那本「妖書」《蒙古騎兵在西藏揮舞日本刀》，讓我以反面的方式認識到蒙古獨立運動的一個片斷。而劉學姚的寫法則與前述的妖書站在在天平的另一方，是以大中華的觀點來加以描述。然而，即使雙方都在政治光譜的極端，但近些來在我的各種求知經驗當中，發覺「大中華觀點」的論述，一向以來都比「民族獨立觀」來得老實︰民族獨立論述者永遠會隱瞞組織背後的外國勢力介入。想想，這也挺容易理解的，畢竟是居於相對弱勢的體制外組織，如果老實交待背後的金主，便立刻讓其所以立足的道德光環消失無踪。
本書寫得相當龐雜，而且最後一章幾乎都在痛罵海外倡導獨立的組織機構。然而，在當中還是讓我學到不少先前未知的材料。比如滿人治蒙，除了我們都知道的聯姻方式之外，更重要的還是用「盟旗制」，將蒙古人的制度給重新「洗」掉了。與滿人八旗制不同，滿人的旗制是以「人」的上下關係為本，上層老闆帶著固定班底到處創業闖蕩江湖。而蒙古的盟旗則是將「地」給固結住，一地一王公，拆掉原本的部落血統親緣；除非能轉型成農工型態，否則這種依地域而建的盟旗，反倒把這群曾經馳騁陸亞大陸的游牧民族的優點給消磨光光了。至於德王（德穆楚古棟魯普）那段喜悲劇般的人生，以及內蒙族群人口分布的現象（若「內蒙國」真的獨立建國了，狹義的蒙古族反倒是少數族群……），都是挺有趣的題材。
可以一讀的書。
【後記】關於德王……
記得第一次見到此人，是在村上紀香的《龍》劇情中出現與主角相遇的一個小橋段，故事似乎將他描寫得雍容大度。
不過拋掉情感評價，若由他一生中所發生事蹟看來，這位提倡蒙古（內蒙）自治與獨立的老兄，似乎挺坎坷的。
想趁清末民初混亂之際弄起自治獨立，但國民政府對他不冷不熱。跑去找日本人協助，結果日本把他的政權，降到比滿洲國和汪的南京政府還要更低一階的團體。抗戰末期跑去跟重慶的蔣介石交心，抗戰後的老蔣與李宗仁對他也敷衍了事（但好歹沒把德王訂成漢奸，只是將他高高供奉起來……）。國共內戰時又跑去西蒙再搞獨立，沒兵沒錢，啥事沒辦成，只能亡命到外蒙古國。沒想到不久之後，被同文同種的外蒙同胞背叛，德王被捕引渡到共產黨手中，以抗戰時的叛國治罪（不過最後還是被赦）。
搞政治的，除了識時務、利用局勢之外，運氣還是挺重要的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