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書應該可以歸類於「基督教內」的神學研究範疇。對我這枚教外人士而言,有興趣並有所獲的,大概只有跟考古方面有關的介紹了吧。
記得多年前自己很著迷於出土簡帛,並認為這種穿越時空出現在我們眼前的第一手文字史料,更能夠完整地還原古代歷史與文明上的某個真實片斷;相較之下,世傳的經典因為經過代代傳寫抄錄,並附上每個時代文人的「扭曲」,反倒並不那麼地忠於原味。但隨著材料的累積與研究,後來我才發現自己的概念並不正確。古人——或者說是負責傳承文化的知識份子——並沒有那麼多小心眼去扭曲或竄改其師承而來的學問。藉由出土史料,反倒更真實地驗證世傳文獻的體系。至於有所扭曲的,也毋須拿出土簡帛來加以糾正,過去的每個世代都有知識份子在缺乏考古的材料之下,早已作出各種研究了。或句話說,就像是兩漢的「古文/今文之爭」,世傳文獻與出土文物,兩者皆有其價值,也沒有任何一方可以壓倒貶低另一方。
話題轉回。本書的作者,他所要進行的工作,就是過度地誇大了出土材料(死海古卷)的作用了。死海古卷,自然可以用來反應出當時(公元前後)當地(猶太地區)的一種思潮。但也正如我們由世傳記錄所知,寫下這堆古文卷的愛色尼派猶太人(昆蘭社群,是屬於那些離群索居的宗教社群。而我們也都知道,原始基督教團的建立,是屬於當時「都市文明」之下的產物。因此居住在曠野的這群獨身修士團體,他們的某些思想或許可以反映當時猶太人那百花爭鳴思潮中的「一支」,但它對於後來興起的基督教會的影響,則不應該太過強調,甚至貶低了《基督教聖經.新約》自己為自己的描述。
用個比較粗魯的比擬。本書作者拿了《死海古卷》的某一段記述,然後便衍伸說,「你看看,原來基督教教會的某個觀念和理論,並不是來自我們認為的耶路撒冷或羅馬基督教社群中的猶太人,而是源自於這些離群索居的人。施洗約翰和耶穌,要不是愛色尼派中的一人,否則便是由他們所接濟而來的。」——這種腦洞太過跳 Tone 了。
關於早期基督教會的各種制度和儀禮,我相信歷來的宗教學者已經作出很好的研究。我們必須還原時空,當時正是羅馬共和轉向帝國的時期,是地中海文化區內各種文明習俗互相流通交盪的情況。比如像是「洗禮」,在《舊約》當中並沒有強調,因此宗教文化學界歷來都認為,公元紀元前後猶太人出現的這項儀式,與埃及的宗教傳統有關——向人「借來」的儀禮,並沒有什麼不好。然而本書作者卻搜索枯腸,硬是從《死海古卷》中摘出要潔淨身體的條文,並認定施洗約翰從這個社團而來,從而帶給了後來耶穌與其弟子所創立的基督教會。至於「領聖餐」啟發自波斯的彌勒(Mithras)信仰、為宗教而「淨身/ 閹割」則是敘利亞一帶的習俗;這些,都不需要再往那封閉偏遠的社群去尋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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